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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如梦初醒

第一章 如梦初醒

苏冉睁开清澈的双眸,呆滞的看着稀疏的黑发间白色的天花板。

“所以我只是做了一个梦?”

他起身靠在了床头,清晨的阳光略有些灼烈,照在了床榻上,阳光中透着颗颗微小的光粒,温热的微风从窗外徐徐飘来,拂过绿萝的嫩叶,带来清新的触感萦绕他的心头。

他回想着那些清晰的画面和真实的情感,不由得发出了感慨。

“未免有些太真实了!”

他摇了摇头,想要抛去那个不愉快的回忆,于是他伸出手,伸了个懒腰,试图驱散那迷蒙的眼睛。

然而乌黑蓬乱的头发却不随他的心意,摇晃了两下,倒是拨散了光的辉印,也拨乱了他的心弦,于是他抬起手在灰白色的脖子上留下了两道浅淡的抓痕。领口处隐约显露出一条结痂的伤疤。

他不得不把头发撩到了后面,又梳理了两下前额的流海,使得其遮住了自己大部分的容貌,却又不影响自己看东西。

随着他的放松,不知何时,窗外传来了奇怪的叫喊声,他的思虑又清晰了起来。

“将!”

“嘿!吃了,哈哈哈!这局我稳赢了!”

“……”

他转过头看向了窗外,庭院里停着许多车辆,还有一排排的不知名的树木,其中有一株海棠树,他认得,那是一种开着粉色小花的树,此刻正迎着光盛放。

树的下面,还围了一群病人在下着棋,此时刚好结束了这一局,正和另一位长着长胡须的老人换班,偶尔还会有花瓣落在另一位下棋男人的头发上,就像现在他的头上就落了一片,外面的景色很是惬意。

“可惜这并不属于我!”

苏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忧伤,他回过神来,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。

病房里还是熟悉的摆设,单调的让人乏味。

他回忆着那历经几百个轮回的梦,似乎并不清晰,也不存在,眼前的场景就好像昭告着那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。

“如果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,那么这个熟悉的病院又是作何解释呢?”他看着空无一物的白色墙壁,分明看到了一个羸弱的黑发男孩,他满身伤痕,独自在木屋里抽泣。

“所以……苏墨,你也是真实存在的吗?”

他伸出右手,朝向白色墙壁,眼神凝重,满眼都是担忧,他想要去安慰一下这个男孩儿,奈何他将手伸到尽头,却也只是白石灰涂抹的墙壁。

眼前的孩童若隐若现,直至突然的一声啼哭,将那凝聚的泡影击散,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事实。

“不要!不要过来!不要啊!啊——”

外面传来来了女孩惊恐的尖叫声与哭泣声。

苏冉皱了皱眉头,思绪也紧跟着回到了以前,他在脑海中翻找着,好像不曾有过此类情境。

但,却有些熟悉,就好像遗忘了些什么。

“啊呜!呜呜呜呜……”

“像极了野兽的嚎叫!”

苏冉不予理会,他觉得就像“梦男”一样,是个错觉。

“怎么回事,怎么回事?这小崽子怎么又回来了?”

门外一些人开始了议论。

“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
苏冉终于还是受不了了。

为何就连这点安宁的时刻,都要将其打乱。

苏冉烦躁的看向木门,他在怀疑自己住的究竟是不是重症区。

明明已经烦的不得了,还要遭受噪音的污染。

他半睁着眼无奈的盯着木门,期待他们可以尽快解决事端,回归安宁。

但显然外面的声音不会那么轻易宁静,大人们尖叫着,哭泣着,而医生却在争吵不休,群众们在走廊里议论纷纷,似乎哭泣的孩子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。

苏冉起身跳下了病床,他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12岁的孩子,这一下没站稳,摔了一跤。

“哎呀!疼——”

他起身踉跄了两步,走到门前,趴在窗口向外观望,隔壁的房门前围了一群人,将走廊堵的水泄不通,他们似乎在为孩子的治疗问题争论。

“这孩子没有治疗的价值,为什么还要带来过来?”一位年轻的男医生面露难色。

“但这也是一条生命啊!无论怎样,试试看总会有办法的!”另一位女医生皱着眉回应道。

“对呀对呀,孩子是无辜的,先救孩子不行吗?你们医生应该履行责任。”旁边的几位家属附和着。

“没有亲生父母,你们愿意支付医疗费?”

旁边的一位微胖的女护士说。

“凭什么我出钱啊!我只是陪同,是这位妇人捡到的!”一个年轻男人看着旁边的妇女说。

“求你了,呜呜~医生,你救救孩子吧!呜呜~他太可怜了!我主会保佑你们的。”妇女双手合十在做祈祷状。

“医生说了没治疗的价值了,光哭有什么用啊!救了也是浪费钱,况且你又不是他的父母,倒不如让你的神去救他吧!”旁边的一位家属回答说。

哎!这个世界还是老样子,果然我就不该醒来。

苏冉轻叹了口气,他拽紧门把手,想要出去透透气。

然而门竟然纹丝不动。

被锁上了?

他心中刚浮起这个问题,转而用手拍打起门来。

“喂!谁能把门给我打开!我要出去透透气,喂!喂!喂……”

苏冉大声喊了出来,不知是苏冉嗓门太小的缘故,还是门外的吵闹声又大了些,苏冉大叫了一会儿,没有人回应他,他只好沮丧着转了身。

“咔!”

突然门开了,他转头看到的是那个面容干净的女护士,她体型微胖,不算丑,也不太漂亮。

只不过此时的护士面红耳赤,怒意尚存,苏冉不自觉后退了两步。

当女护士看到苏冉后,表情立马来了个360度大旋转,变为满脸的笑容了。

还没等苏冉回过神来,女护士就走过来抓住了他的手。

“墨墨,你怎么下来了,快去躺着啊!你身体刚有好转,可别再乱动了。”说着,护士顺手把门关上了,然后把他拉到了床边。

苏冉顺应的坐在了床上。

“ 是不是饿了呀!来喝点粥,这是姐姐特地给你煮的八宝粥,你看,你最爱吃的鸡腿,来拿着,快“熬呜”啃一口。”

她把桌子上的塑料袋打开喂给苏冉吃,并做着样子。

苏冉这才感到了肚子空荡荡的。

于是拿起食物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。

鸡腿是这样的味道吗?好吃!

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酥麻与绵软,就好像吃的不是鸡腿,而是棉花糖。

原来粥是这样的甜啊!好喝!

他迫不及待的咽下了粥,有种无与伦比的柔润丝滑,就像再喝酸奶一样,入口即化。苏冉想起了记忆中唯一一次在奶奶家喝过的牛奶。

他再次感受到了世间的美好,但美好是短暂的,当所有的食物入腹之后,他感到的却是无感与空虚。

苏冉舔了舔嘴唇,却再也没有刚才的味道了,他沉默的低下了头。

然而忽然的一只大手,放在了他的头上,让他感到心里痒痒的。

大手很温暖,就像奶奶总是在他头上揉搓。

只不过这只手有些光滑。

苏冉抬起了头,看到护士看着自己一脸沉醉的模样。他感到有些奇怪,随之又想到也许是自己吃东西时的表情过于幼稚了,就强做镇定的绷起了脸。

有什么好看的,我脸上又没有糖浆。

“来把这些药吃了,听话!很快就会治好的。”

看到苏冉有些不高兴了,护士回过神来,她接了杯水后,拿出一包药递给了苏冉,直到看着苏冉把药咽了下去后,这才满意的笑了。

“姐姐还有其他事情,墨墨就先休息吧!或者看一下电视。来,姐姐给你找一个动画片看看吧!”

护士指了指电视,然后拿起遥控器播起了台。

外面仍然争吵不断,但多是女孩的哭喊。

“姐姐,外面怎么了?”苏冉用奶酥奶酥的声音询问道。

“ 哇!”

护士突然定格了一般,他将苏冉的流海拨到了身后,然后看着这张稚嫩的脸,表情有些宠溺。

“姐姐,怎么了?”苏冉有些疑惑,轻声询问。

“墨墨阿!外面的孩子不听话,医生正给他打针呢!墨墨是个乖孩子,所以不用怕,医生只会给坏孩子打针,墨墨乖乖待在这里看电视,姐姐出去让那些医生走开,好吗?”

护士笑盈盈的看着苏冉,这让苏冉内心有些忐忑,毕竟很难想象这副表情和之前愤怒的模样竟然是同一人。

“咳咳!好,好的。姐姐再见。”苏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。

护士更开心了,竟然亲了苏冉一口,然后捧着脸离开了,出去时还不忘把门锁上。

“呼!”苏冉长出了一口气。

他伸出舌头,回味了一下食物的触感,果然很特别啊!但是——

“那个护士怎么回事啊!她让我有些恐惧。”他想到护士的表情变化,内心有些后怕。

外面的吵闹声仍旧不断,还传来了那位护士的声音,“我来按住她,镇静剂呢?没了!!!还不快去取,真是吃里扒外……”

“哦,家长朋友不用担心,这只是一个小插曲,这孩子前些天被狗咬了,放心没事的。”

外面的争议声反而更大了,显然人们并不认同这种说法。

“安静!重症区要保持安静,无关人士请速速退场,无关人士请速速退场……”

一个护士在声嘶力竭的叫喊着,但这里的人就好像聋了一般,仍旧自顾自的“品鉴”着这件“有趣”的事。

苏冉听着声音再次跳下床,然后停在了门前,在尝试开门无果后,便也做起了“听客”。

“哦!我的真理之神啊!你瞧瞧她说的什么话,求您快降下天罚,惩治他们吧!”

“什么牛鬼蛇神的啊!有本事你让神去救救孩子啊!”

“没救了,你看都疯成啥样子了!家属都跑了,哎!走了走了,没意思了!”

几个家属还在叫嚷着,直到过来了几个拿铁棍的保安。

“都散开,都散开,再在这里吵闹,下一个在这里躺着的就是你了!我看特么的,谁还不滚开!”

中间的那个长相壮实的保安威胁道。

人们看到事情跟自己有关系了,这才鄙夷着,骂骂咧咧的散去了。

“镇静剂来了,快注射。” 一个护士抱着一个袋子跑了过来。

很快那个躁动的女孩安静了下来。

苏冉的心里隐隐有些发怵,他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,但他一直都很抗拒这个地方,潜意识一直在催促着他赶快离开。

苏冉再次拧动门把手,还是打不开,他看了看门缝,又翻了翻柜子,还在地面找了找,没有钥匙。

只有一些药盒、纸巾、水果、面包以及许多的玩具,玩具堆里还有一张狼面具和一把手枪。

苏冉拿着面具陷入了沉思,他感到非常的熟悉,心中有一股情感让他想要戴在脸上,他拿着面具逐渐凑近了自己的脸,然后他松手了,面具不出预料的掉在了地上,发出了“哒哒”的硬胶声。

苏冉回过神来,果断将面具丢到了一边,他并不能接受面具给他带来的那股情感。

苏冉又拿起了那把手枪,把玩两下,确认这只是一把玩具枪后,便失去了兴致。

他看向了窗户,想着过去再看一看,于是他撑着身体尝试着站起来,但脑袋昏昏沉沉的,像是顶了个铅块,眼前的病房也有些重影。

但苏冉还是站了起来,强忍着昏沉的睡意,向窗外看了看,果然是四层啊!绝对会摔死的。为何不留钥匙,怕我逃走吗?

他又摇摇晃晃的走到房门前,看向走廊,这间房比较靠里面,走廊里还有一些护士在聊着那个女孩的事情。

“哎!可怜的娃啊!这父母说走就走了,还弄了个这种病。”

“要我我也走啊!都救不了了,还花那个冤枉钱干啥?”

苏冉听着护士的对话,内心不由得就悲伤起来,他想到了苏墨。

即使那个女孩儿将在不久后魂归高天,但至少在她还在世上的时候,给予她足够的照顾,也是人之常情。可为何,为何要这么做!那个女孩也是,苏墨也是,除了成为你们茶余饭后的笑谈,还算的了什么?终究只是这个腐败社会的牺牲品。

苏冉感到异常的心痛,那几百个轮回的翻转,让他对人世生出的最后一点向往也将荡然无存。

但他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瘫软着,感受着身体和精神的极度疲劳,让他连自杀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,最后只能不甘着落下了沉沉睡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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